原文标题:【拾美纪】下关沱茶——有一种馨香深入骨髓
茶与生活
茶在我的记忆里与生俱来,怎么也抹不掉。在故乡川江边的小镇,薄薄晨雾中,最先醒来的总是几家茶馆,木门“嘎”地一声声打开,透出的昏黄灯光投向长长的青石板街道,有那样几朵灯火交织。
儿时没有玩具,我最喜欢像泥鳅一样溜进茶馆,看煤炉子的火苗窜起来,观察老板捣着一饼饼的茶,不多一会儿,壶里的水“哧哧”在冒,茶馆老板熟练地往盖碗里装茶叶,不时憋一眼门口,像在等候茶客的到来。尤其是赶场天,随着一声吆喝“来碗茶”,很快,这家茶馆里人头攒动,那家也是龙门阵摆起。
父亲是个老茶客,没事的时候,总往茶馆钻,而我就是他的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。也许是习惯成自然,当我走进社会,只要上街必定到茶馆坐下,冲老板叫一声:“泡茶,”伙计应声答道“来喽,”左手端茶碗,右手拎着热汽腾腾的茶壶,眨个眼,他利索地放好盖碗,冲了第一水,然后收了茶钱高声叫喊:“两碗茶钱1块。”
茶具是土窑烧制的白瓷碗,下面一个托盘,上面加个盖碗,茶一般是沱茶、花茶,俗称盖碗茶。一边呷着冒热气的茶水,一边海阔天空摆龙门阵,有的则坐下来打几圈川牌、麻将,整个上午或整整一天,就这样无忧无虑过去了。觉得味寡淡了,再掏5毛钱重新泡一碗,想坐多久坐多久,伙计绝不会轰你走。要是饿了,还可以去旁边的小饭馆或小面馆端来牛肉面、豆花饭之类的填饱肚皮。
不知何时,茶馆又增加新功能,可以会亲朋、洽谈大小事情等无所不包,茶香幽幽,其乐融融,彼此谈笑风生,往往不知不觉间便谈成了一笔大买卖,商量了一件终身大事。当年还是毛头小伙的我,第一相亲就是在茶馆进行,虽然最后没成,却至今留在我的脑海里,偶尔回想青涩年代,居然心头会涌起一丝一缕的甜蜜。
岁月像条河悠悠地向前流,我终究要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,直到现在像蒲公英一样漂在珠三角。即使对茶文化知之甚少,但从小在茶水里泡大,我改不掉喝彩的习惯。南粤的人喜喝功夫茶,用那种紫砂壶泡,然后一小杯一小杯的倒,绝对算是小酌。那样的情趣我无缘享受,我仍旧钟情盖碗茶的魅力,大口大口地喝,接着才是细细地品。
宋代唐庚在《斗茶记》中说:“吾闻茶不问团挎,要之贵新;水不问江井,要之贵活”,用山泉烹上一壶新上市的龙井,清香馥郁,味道醇厚。可惜置身城市,山泉水不可遇也不可求,我也买不起高档的茶叶,仍旧执着地钟情沱茶。
当然,我选择的品种越来越多,特别随人情来往的增加,有了闲情逸致,我也会特地买下关沱茶当礼物或自己分享,知道那上边有地理标志可以鉴别。不知不觉,我知道了好几条茶马古道,跟随镜头在时空隧道里穿行,听铃铛悠扬,看山谷深幽。
回归现实,由于每天坐于电脑前吃点文字饭的缘故,我以前抽烟特别凶,被家人狠狠臭骂了几顿,妻子悄悄给我买了几只沱茶。我从开始泡浓茶提神,隔几分钟猛喝一口来忘掉烟的“诱惑”,有了点效果后,我也像文人墨客转向了品茗。
人生如茶,品茶如同人生,物质时代,红尘滚滚,内心承载了太多得失与功利,静下心来,烹一碟或一壶茶,享受慢下来的悠闲和乐趣,除了祖先总结出来的一张一弛,文武之道的生活经验,间或,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也会怦然落地,那种难得的逍遥、轻松和坦荡组合起的生命元素,或许某种程度比茶香更悠远、更值得回味。
茶的世界太博大精深了,茶的味道太丰富了,我能感触的只能是一点皮毛,然而有一种记忆和情感一直在灵魂深处翻腾。每一次回老家探亲,短暂的假期,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小小茶馆。泡碗茶,坐在爆棚的茶客中间,听天海地北闲聊,看别人兴致勃勃打麻将,仿佛找回了失落久远的记忆,热闹得很,亲切得很。一次次告别家乡,那一个个没有招牌的茶馆在我心中弥漫开缕缕茶香,嗅一嗅,我的心就情不自禁动一动。阳光再一次驱散了雾霭,茶馆的木门、木桌、茶具一一在眼前晃悠,我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……
故乡,那种融入了骨髓的名字,我知道那是一种乡愁挥之不去,在头顶飘荡,在心里缠绕……还好,我终有一天将叶落归根,坐看日月,吮清新空气,享天伦之乐;也许,我也会走上茶马古道,探访祖辈的足迹,然后痴痴地走向未来……
此文选自【下关沱茶杯征文——沱茶纪事】
作者:袁斗成
撰文︱袁斗成(广东番禺)
图片︱关茶
编辑︱青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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