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为:云南建水紫陶名师邹科
我们建水紫陶一眼就可以看出和其他三大名陶不一样,就是因为这个刻填,这在其他三大名陶中没有的。所以可以说“刻填”是全国独一无二的,可以说是世界独一无二的。——邹科
朦朦夜色中,建水城的街道和风徐徐,找到邹科家的新楼,邓孝维轻叩房门,门侧墙上镶嵌着一块牌子“德顺阁紫陶工作室”。楼上人说:这么晚了谁呀?邓孝维很艺术的答道:还没睡吧,请下楼来泡点茶给我们喝喝。
灯亮了,室中架子上一把把紫陶壶弄得满室熠彩。看主人邹科从楼上下来,他坐到茶桌前用不置可否的语气说:“我只有普洱茶。”好啊,正合心意。于是,茶香氲氟满屋温馨。邹科接受了采访,他正值精力和技艺最当时的年纪,用那种成熟男人的语调,慢慢地说着他们老邹家做陶的故事……
摇篮碗窑村
碗窑村是一座窑火烧出来的村落,伴随着建水千年的文明,这个小村子用泥巴写下了一部制陶史诗。邹科是1973年在碗窑村“中窑”出生的,从小他玩的是泥巴,欣赏的是窑火,从爷爷奶奶到父亲这一辈做陶人的身上,他读的是一部“泥字书。”小小年纪,他读懂了吗?懂与不懂,不予评说。总之,他经历过火与陶的洗礼,见证着泥转为器的蜕变,日积月累,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要做个制陶匠人的情结。
图为:如今的碗窑村
奶奶的手艺活
建水世世代代做陶人之间,应该有一首歌,一首古老而低沉的歌,是歌但无词无曲,只有一条旋律流动着,代代相传。邹科的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,一直在唱着这首古老的歌,做着陶维持着生计。碗窑村周围有建成年代不一的十座窑,依山坡而建的龙窑,大多烧一些缸、盆、腌菜罐、锅和碗盏的生活陶。爷爷一辈子干的都是体力活,他在窑上做着生活陶的拉坯活计,用玩泥巴的双手,撑着一家人的大樑。奶奶是滇南女子,有着秀于外,慧于中的特点,奶奶有一门手艺,做烟斗的手艺。
图为:云南陶韵建水陶博物馆,馆藏紫陶烟斗
烟斗也称八家斗,于清末在碗窑村创烧。这东西有灰暗的一面,是国人的耻辱,吸食鸦片的烟具。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发展,其实用性已被荡涤殆尽,但附着在上面的特色工艺,却开创了紫陶工艺的先河。邹科说:我奶奶也会做烟斗的,烟斗有拉坯的和不拉坯的,我奶奶做的那种不拉坯的要用手工来做,要用工具把烟斗中间掏空。那种工艺,现在已经失传,但那套工具,家里还有,奶奶做紫陶烟斗一直做到解放前。我奶奶姓徐,她们徐家也是世代做陶的人家,他和爷爷结婚的时候,爷爷的前辈已经有五六代人是靠做陶为生的,以前我们没有追溯过,家里成份不好,即使有家谱也不敢留着。奶奶还有一手绝活,会做吹鸡儿,建水民间喜闻乐见的一个小玩艺,奶奶常给孩提时的邹科捏一些能够吹出动听声音的陶制玩具。她把这个手艺教给了她的女儿我的姑妈邹荣珍。
图为:邹科姑妈——邹荣珍
有一种哨子叫吹鸡儿
建水有一种陶泥做的哨子叫吹鸡儿。在邹科儿时的印象中,姑妈是远近几十里,能做一种最好的能发出悦耳声音的哨子的老大。年少时他常嬉戏于姑妈膝前,看姑妈把工具家什都摆在一只竹箥箕里,她持一小棍或一竹片、一小团泥巴,在指掌间一摆弄,便做成各种造型生动、外形美观能吹出悦耳音律的吹鸡儿。这种民间陶玩具是建水特有的一种古老的民间手工艺品,原来只是给孩童玩的。它取建水山上的陶泥,照想象捏成各种空心的动物形状,待半干后在动物身上穿四个孔,再上釉,烧制而成。别小瞧了这四个孔,那可是有规律的,四个音孔的形状、大小、位置全凭祖传的绝技,加以自己的揣摩来做,哪一处不对了,吹鸡儿便不能发出它稚趣般的悦耳声音。这里的原理应该和乐器艺人做箫、笛子的开孔是一个理吧。在长期的制作过程中,姑妈是个爱琢磨的人,天天做的东西不能总重复啊,她又捏出了鸽子、猫头鹰、青蛙、乌龟、小脚鞋并改进了传统吹鸡儿的造型。
图为:邹荣珍所制“吹鸡儿”,你看得出这是个小猴子吗?
鉴于对这门技艺的继承和发扬,1999年云南省文化厅给姑妈邹荣珍颁发了“云南省民族民间美术师”的命名状,并应邀参加了同年10月云南省政府和美中艺术交流中心联合主办的“云南民族文化生态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国际高级研讨会”,并给来自十多个国家的九十多位陶艺专家做了现场展示,让各位中外专家称奇。
图为:现在的“吹鸡儿”
姑妈还做过12生肖,那个兔啊鸡啊鼠的,姑妈做的形象都在像与不像之间。但是都是有神有韵,你乍看是只猪,认真看有点不像了,再看,对了,就是猪。陈列架上有表哥做的牛型吹鸡儿,邹科往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收藏物,他姑妈做的,这个牛吹鸡儿,有着形容不出来的朴拙,但有一种扎根大地的味,也就是民间艺人的原汁原味。
德顺阁里的制壶人
建水陶器社(后来的建水美术工艺陶厂)成立于1953年,邹科的父亲57年就进去工作了,那时陶器社只有四五十人,属元老级的人物。陶器社规模小,有一条长长的130米的龙窑,后来又增加了一条隧道窑。烧窑用柴,父亲那一辈是用根扁担挑柴,磨硬了双肩,磨亮了扁担,从一个16岁的稚气青年,磨成了一个硬铮铮的汉子。父亲那一代人干的活很杂,从挑柴,拉坯,晾干,装窑到烧窑全部都须会。邹科从十岁起,假期就经常去帮助父亲干活,那时厂里实行的计件工资,或多或少,这孩子是起了作用的,做陶的那些手上活计,也被他装进心里。
图为:老厂隧道窑试烧产品,藏于云南陶韵建水陶博物馆
邹科中学毕业后选择就读建水第一职业中学绘画美术专业,同学有王志伟、张海飞等,他们中也有许多干做陶这一行的。期间马成林老师曾经教受过他们绘画课程。邹科在德顺阁工作室边干边学习,他继续深造,又读了五年的函授本科的绘画专业。
邹科职业中专毕业时,他没有子承父业进建水工艺美术陶厂,而是去了一个印刷厂,尽管马成林老师也喊他进陶厂。表面上看着是他怕苦,实际上是年轻人对选做紫陶的路有迷茫和彷徨。
2003年,云南省首届普洱茶节在思茅召开,紫陶大师陈绍康带着建水紫陶亮相思茅普洱茶节现场。那一年是普洱茶历史上的一个飞跃期,浩瀚茶海,得遇一个相融相配的伴侣。建水紫陶一下子就火起来了,伴随着普洱茶的上升势头,做陶行业的人家也很快的多了起来。
2007年,邹科和两位姐姐家一道成立了德顺阁紫陶工作室,内蕴、‘德备者,为其昌顺’之意。二姐,三姐也是祖传的做陶人,二姐夫会拉坯,三姐会刻填,我在陶上绘画写字,很多工序一家子就搞定了。这期间,他都认真地跟马成林,谭知凡老师学习过。后来工作室发展了,三姐弟分成了三家各自经营,我就在德顺阁一心一意地做壶了。
好多年前,邹科看到的第一把壶,是建水本地人做的,他喜欢壶,特别是2002年开始喝普洱茶后,就对茶壶情有独钟。他刚开始做的壶现在基本没有留下的,有朋友从昆明来家,一看见,准要拿走。一个人的工作室,沉浸在壶中,有十分力,绝对使十二分出来。邹科说,他不敢有一丝地懈怠。邹科大约每个月做50把壶,十年来,做了近6000把壶。陶韵文化的小段问:邹老师,做了这么多的壶,你有没有使命感。邹科笑了,他说:这种使命感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,我家祖祖辈辈都做陶,我只要把陶做好了,使命感也就有了。小段接着说:你在壶上的装饰,鸟,家禽,孔雀都很美。邹科说:我喜欢生活气息强的,市场也很欢迎有生活气息的作品。壶上的装饰,我画禽类多,作残贴装饰,我只画竹子。不管画什么,我力求把画画得专业一些。
邹科笑咪咪的,是那种不偏不倚的受儒家文化熏陶的,很中和的人。他认为,传承是两个方面。技艺的,文化,都重要。传统文化可以发展,油画,版画的技法用在陶器上,也是好事情。四大名陶中,建水紫陶区别于其他陶类的制作,有道工序就是刻填,在这一点上,建水的,也可以说是中国的,世界的。刻填装饰,需要书画功底,邹科每天都练字,练画。他说,他仍然在学习的路上。
从做陶路上一起走过来的人家,彼此都很熟悉,邹科基本是捋得清脉络的。他如数家珍,向家、潘家、王家……
做陶在建水是一件平常事,但是,做好,做几代人那是需要坚持的,邹科,就是那个坚持不懈的人,他终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匠人的。(作者:张存鲜;来源:陶韵文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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