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尊重每一种茶的性格”,是陈上庚选普洱的标准,“不同山头普洱有不同性格,有讨人喜欢的部分,也有缺陷,有些茶人会刻意回避其中缺陷的部分,还有一些茶人会刻意强化每个山头的特色,我觉得都没有必要,对我来说,做茶,就是要原原本本地展示出它们最原始的性格。”
红龙巷是大理古城繁华地带中一条不知名小街。它的一头连接着城内酒吧街,灯红酒绿,夜夜笙歌;另一头则是一家素食馆子,香火缭绕,佛音袅袅。红龙巷本身却并不为人所知,我们在那周围迷路了三次,问遍开杂货铺的阿姨、修路的大爷,连旅游集散中心的小姐都指不出准确方向。
“朴坊有茶”就开在红龙巷里、佛堂与夜店的中间,像是一个逗号,黑夜与白天在这里起承转合。与这条巷子一样,小店本身也有一种隐匿于闹市的气质,不大的店面,尽可能多地采用大幅玻璃,营造一种通透爽朗的感觉。进入店内,除了满坑满谷的瓷器、陶器,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后院的几枝翠竹。
陈上庚,福建德化人,1983年生,2000年考入复旦大学经济学院世界经济专业,2009年春天定居大理,开始习茶、卖茶,经营这爿叫做“朴坊有茶”的小店。因为“茶人相轻”,大庚以“不擅交际于圈子”为荣;有欣赏的同行,但没有称得上高山仰止的前辈;专研经典茶书但不喜盲目崇拜,同时也讨厌被崇拜;对品茶、习字、参禅等茶人“标配”不以为然,认为“论起风雅,云南的(普洱)茶人终究是略逊于江南;普洱之美当在于其质朴的本性”。
开春,陈上庚定居大理满五年。他在古城开店,也在古城居住、结婚、生子,渐渐地便习惯了城里的宁静安逸,连城门都懒得出了。不知是否因为沾染主人的懒散气息,开在古城内的这家“朴坊有茶”即便是在城内茶圈也并不为人所知。这是一家很容易错过的小店,声名更多传扬在网络之上,通过口碑来寻茶的茶客,多数是那种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品味标准的人。
事实上,在“朴坊有茶”之前,陈上庚的生活一度处于游离不定的状态。自复旦毕业后,他去丽江教了一年书,然后辗转上海、厦门等地,做过公司文职、出版社编辑、导游等各种职业,但每一份都维持不了几个月。陈上庚说自己总会想起最初在丽江的日子,“特别平静、安逸和美好。”2006年末,陈上庚终于决定重返丽江,2009年定居大理。在采访中,我问他,定居大理算不算是一种“逃避”,他想了想说,自己其实更喜欢用“隐匿”这个词。至少,他现在很享受这样的生活,在自己喜欢的地方,做一份有兴趣的工作,“修身养性,经营养家,自得其乐。”
“涉业很浅,规模很小,正经度很低,并且非常边缘化。”这是陈上庚对于自己茶铺现状的点评。“朴坊有茶”更像是店主的一个私人茶道空间,陈上庚每天美其名曰上班,其实更多时间花在品评茶品、赏玩器物、研习不同的冲泡法上。
对于陈上庚来说,这种田园牧歌式的习茶过程是一种心灵成长的过程。“普洱的本质是与中国传统价值观是一致的,普洱茶非常接地气,仰赖天工胜于人力,符合老庄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的意境,普洱的品评追求饱满温润,贴近儒家中庸的礼。”
陈上庚选茶速度很慢。与一般的茶铺店主不同,每年新茶样寄来,他都要花上几个月时间,采用不同的冲泡法去品评,由于选茶时间太长,很多时候,当他确定茶样,原料早就被别人订光了。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挑剔,“要找到一款质量、价格都好的茶是很难的。”他说,尤其是最近一年,好的普洱原料价格飞涨,更多时候,他发现自己只拿得起少量的茶,于是索性将茶私藏起来。
陈上庚另一个“无为而治”的例证,是他很少去茶山,也不会亲自监督制茶过程,“没有谁比茶农更懂得自己山头的茶,我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.我只需关心哪种茶好喝就可以了。”
虽然正式习茶只有5年时间,陈上庚对自己在普洱评鉴方面的实力非常自信。他认为在所有种类的茶中唯有普洱(尤其是生茶)带给人的感官冲击最大,审美维度也最丰富,“除了色、香、味三个层次的感官体验外,还多了一个气(即体感气理)方面的感受,”除此之外,“生产自不同山头的普洱还拥有各自不同的风格和个性,再加上不同的陈化茶龄,普洱茶可以说是千变万化的。”所以,在陈上庚的铺子里,他的生茶系列叫做“一山一味”。
“尊重每一种茶的性格”,是陈上庚选普洱的标准,“不同山头普洱有不同性格,有讨人喜欢的部分,也有缺陷,有些茶人会刻意回避其中缺陷的部分,另一些茶人会刻意强化每个山头的特色,我都觉得没必要,对我来说,做茶,就是要原原本本地展示出它们的性格。”
陈上庚编过一个故事: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间庙,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。老和尚作了一首宝塔诗:“茶;大叶,粗芽;羽未闻,轼不嘉;石磨拙形,竹篾紧扎;不见嫩绿鲜,更少浮香雅;搜肠刮肚难忍,酣畅淋漓堪夸;褪尽山野苦涩味,方显醇厚陈韵佳。”小和尚问茶之名,老和尚眯起眼睛捋着胡子,说:“其质朴,其形拙,其色敛,其香沉,其味酽,其气厚,其韵真,乃返璞归真之茶,当称之为朴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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