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茶和品茶,最终都是把茶喝到肚子里,但在不同“茶人”看来,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“境界”。
骆驼祥子和文三儿们的饮茶,给一大碗咕咚咚灌下去,喝完说不定还要打个嗝儿,袖口抹嘴一把,哼着小调儿又开始蒙头下苦力去了。这样的饮茶自然就是喝茶,甚至是牛饮,喝得很豪爽,其实完全是为解渴。喝茶都是“闲人”的事儿,他们整天为填饱一张肚子发愁,哪有闲工夫喝茶?
中国大部分的普通消费群体,应该说更接近骆驼祥子和文三儿们。时过境迁,而饮茶的“阶级”似乎没多少变化,普通人喝不起或喝不到好茶,这已是业界共识;当然,祥子们自然也都明白。所以对祥子们而言,有碗高末儿茶水喝,那就已经是福分,岂敢喝过高末还想龙井?
假如饮茶人必须要符合“精行俭德”的要求,那么中国大部分老百姓都能归于茶圣的“好友圈”。人有了那么一点福分,切忌贪多无厌。因为你在喝高末儿的时候不妨想想,有些人连高末儿都没得喝呢。一个写了一本《茶经》的陆羽,为什么会被世人称为“茶圣”?“圣人”必有“恻隐之心”,而非贪婪之心。
陆羽和赵佶(这里姑且把赵佶称为“茶仙”似乎更符合实情)这样的“茶人”饮茶,自然不会是拿把大搪瓷缸子,然后泡满满一缸子茉莉香片,放待稍凉后一饮而尽。他们往往会精心选择茶、水、器、境和人等各种饮茶要素,等到各要素都齐备,才会静下来饮茶。
山泉叮咚,古树参天,花草泛香,鸟儿欢唱,头顶暖阳,清风和煦,一二知己,焚香抚琴,吟诗作对,书画对弈,品茶论道。此时“不知”天外有天,只晓人生若茶,先苦后甜,个中滋味,心照不宣。品的是茶,论的是道,品论的既是生活,也是人生,更是世相。我们只好说,他们懂茶,会“喝茶”,自然也就能喝到好茶。
生活在网络时代的我们,天南地北的茗茶都可有幸一试。虽然在品茶论道上不敢跟“茶圣”、“茶仙”相提并论,但在幸运度上来说,他们反倒要羡慕我们几分。时代变了,就连唯以立顿为茶中“好物”的洋人,无论怎么都想不明白,在全世界范围内,唯有中国才能制作出六大茶类,其中还不包括窨制而成的茉莉香片、桂花龙井、桂花乌龙、玫瑰普洱,等等好茶。但是生活在网络时代的我们,耳根不能清净,身边的杂音太多,因此想要一方山泉潺潺、古树参天的水土专来饮茶,显然已是某种奢望;我们当中有很多人已经离不开杂音的纷扰,太安静反倒不适应,会让人坐卧不宁。
今人饮茶,呼朋引类,嘈嘈杂杂,围着茶桌一大圈,人越多越热闹,一拨人喝完,下一拨人来还用同样的茶杯,“推杯换盏”,好似酒桌上逢场作戏,言谈中三句不离本行,个个都想把茶卖给洋人赚点美金。可笑的是,大家都认为茶叶是个特殊农产品,成本高利润薄,组建一个赚美金的队伍势必花费不小,转而一笑置之,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”,看到别人赚了美金,自己转而着急,思路仍是一夜暴富,不能带来大客户者,招入团队也是养个闲人,莫如就在熟人圈子里打磨。空闲时候喝茶,想想这样好玩的问题,中国茶想风行世界,还真是“任重而道远”。
世事总难如人所愿。就拿2020年新年伊始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来说,谁能料到已然艰难的茶业,会在关键之年遭遇这样一场灾难?疫情之后,茶业又该如何发力?茶圈的洗牌力度是否会再次迅猛,单看洋人对待我们的态度就能明白一二。茶叶外贸不好做,内销也并非处处艳阳天;“茶人”跟茶叶一样多,不讲究的也多。不如意的事总会发生,行业也总会遭遇洗牌,但是,能存活下来的,往往不是一夜间就成为“老字号”的暴发户,而必是那些未雨绸缪、有世界观的茶企。能赚到美金者,自然非这些企业莫属。
但是,饮茶也能“品”出茶的不幸。当然,这种不幸,换个角度看,纯粹就是各路“茶人”的良心。面对疫情,有些“茶人”开始断章取义,甚至妖言惑众,把茶说成仙丹灵药,既能抗“非典”,还能防艾滋,实在是丢尽了中国茶人的脸。这些神汉道婆的言论,竟能在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,附和者不在少数,真让人好比吞下黄连。
近来足不出户,正是饮茶最佳时间。茶是好物,但也要相信“任何硬币都有其两面”的事实。有人喝茶延年益寿,有人喝茶徒生结石。饮茶好处多多,难免有人无福消受。卖药的说药很神奇,包治百病;卖茶的说茶很神奇,对抗病毒;卖菜的说菜很神奇,防治百病……卖瓜的王婆只好说:我的瓜很甜,保你从嗓子眼儿甜到心窝里,像初恋,但扎心。
喜欢喝茶就好好喝茶,不喜欢就只管喝水,这就是“自由”的意思。卖茶的只管好好卖茶,凭着良心,靠着茶德,别靠忽悠,也别靠坑蒙拐骗,断章取义,神化茶叶,妖言惑众,总想一夜暴富,说那么多不着四六的闲话,难道就能多卖几斤茶叶?还是能振兴中国茶?我喝着茶看你忽悠。
闲来无事且喝茶,于无声处卫国家。面对一杯茶,品不出琴棋书画之美,生活人生之复杂,莫如将就一碗高末儿,心满粗茶淡饭之实,只顾柴米油盐酱醋茶,笑看世相万千你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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